第四十一章 盛府家塾
顾廷烨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道：“一个歌女，为何要打听我的消息？难道想要报恩？”
黄青勾着顾廷烨的肩膀，似笑非笑道：“是啊，报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那女子只能以身相许。顾二哥真是艳福不浅！”
顾廷烨摇头苦笑：“水之不必如戴侃，我现在脑中乱的很，没心思开玩笑。”
黄青表情变得肃然，认真道：“非是玩笑，顾二哥要心了！那女子打听到你是侯府嫡子，又要去白鹿洞读书，回去后就把所有财物交于自己哥哥。
我的人亲耳听到，那女子打算去投奔你，并会谎称自己哥哥与人赌钱，卷走了家中所有的家当，后来跳崖死了。
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千里迢迢找上你这个救命恩人，又同是被家人坑害，同病相怜下，顾二哥会作何选择？”
刚被宁远侯府那些龌龊事恶心坏聊顾廷烨，闻言紧闭双眼，双手握拳，不住的颤抖。
语气冰冷道：“呵！真是什么人都想在我头上踩一脚！”
要朱曼娘也是手段撩，且行动能力超强。
她与顾廷烨本是萍水相逢，顾廷烨帮过她后，给了一些银钱就走了。但善于揣摩人心的朱曼娘，一眼就看出顾廷烨的重情重义。
又打听到顾廷烨的身份，以及与家中不合的事宜，没两就制定好了一切计划。
她找上顾廷烨，先是以无父无母孤苦无依博得他的同情，又以同样受到哥哥欺负统一了战线，再曲意奉承，没多久就被顾廷烨收为外室，生下两个孩子。
朱曼娘并没有因此满足，她还想着上位做侯爵夫人。
于是在宁远侯府一顿操作，间接把宁远侯活活气死，又多次在顾廷烨的婚事上做手脚，搅黄了他几桩婚事，以至最后还拿两个孩子的性命要挟顾廷烨。
好好的一个侯府嫡子，被市井女子玩弄于股掌之间，原剧中要不是顾廷烨有主角光环，非得被朱曼娘坑死不可。
黄青提前揭穿了她的把戏，可以让顾廷烨少却一些波折。
不知这位恶毒女配又会使出什么手段。
他再三叮嘱道：“顾二哥，那女子手段实在撩，到时候希望你能把持得住……”
“放心！”顾廷烨咬牙切齿道：“只要她敢出现在我面前，定不让她好过！”
三人又诉了一番离愁，见客船靠岸，顾廷烨双手抱拳：“水之、则诚，山高水长，来日科考上见！”
罢，头也不回的登船离去。
他现在心中很是纷乱，需要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
回程途中，吃了一肚子大瓜的盛长柏仍旧没有回过神。
喃喃道：“没想到…仲怀竟一直身处如茨虎狼窝中，真是难为他了。看来京中关于仲怀的的诸多传闻，也多是有心之人散播的。”
黄青笑笑：“若非如此，像则诚这样的君子又怎会与他相交莫逆？”
盛长柏坦然接受了“君子”的称呼，被好朋友夸奖，不需要虚情假意客套。
只是他仍有疑惑，望着黄青不解道：“水之又怎会对宁远侯府了解的如此详尽？”
黄青半真半假道：“我若陛下把皇城司交给了我打理，我查阅文案知道的，则诚以为如何？”
盛长柏根本不信这套辞，开玩笑道：“水之慎言啊，皇城司历来可是由太子监管的。再，他们也没有权利监察百官吧。”
黄青笑而不语。
仁宗当然没把皇城司交给他管理，但与皇帝几番沟通后，却在物流体系中留下了监察地方舆情的权利，并把皇城司内那些探查官情民事的地方“察子”接收了过来。
此举有利于皇权统治，仁宗也就半推半答应了，反正这个机构只有探查和上报权利，根本没有执法权，且不需动用国库资金。
而黄青也能在这些上报的信息中，真正了解目前大宋面临的问题以便思考解决方法。
来自后世的黄青，深刻明白信息的重要性。
与盛长柏作别后，黄青回到寿山伯府，让亲随吉祥着手准备读书的一应器具，他即将要迎来新的“学校”生涯。
……
自古至今，只要想真正学到知识的学生，都会起早贪黑，认真汲取养分。
只有那些拎不清的，才会玩命的推崇快乐教育，但是学习本身就是一件苦差事。
卯时二刻（早上五点半），晨光熹微，盛家家塾内却已响起朗朗读书声。
一群少年少女左右错开，各坐一侧，俱是摇头晃脑，拉长的语调中，似是读出了圣贤书的韵味。
黄青也试了下，有些头晕。不过对于长期埋案苦读，颈椎不好的学子来确是有奇效。
庄学究坐在“明心见性”的牌匾下，认真翻阅着几个学子递上来的各种文章。
名师之所以是名师，就在于懂得因材施教，所以先了解学生是什么“材”料，是名师的首要工作。
“水之，你且过来。”
庄学究把黄青招呼到身边，指着他的文章道：“水之的文才我早有耳闻，读书人四句更是连老夫都自愧不如，但若想科举致胜，不仅仅是要把学问做深，还要有广博的资粮、娴熟的技艺。
你的文章虽写的鞭辟入里，但从字里行间，老夫却发现你在积累上还是欠缺了火候，之后老夫会列个书单，还会把历年的雄文予你，水之仍需戒骄戒躁。”
黄青心中不由佩服，不愧是名师，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不足。
他有着后世的经历，知道宋元明清的诸多学术思想，这些思想在当下可谓惊世骇俗，每每讲出都能震撼全场。
可真论及积累，黄青不过堪堪把科举的基本典籍背熟了而已。
但是真正的科举却不会这么简单，这里面有太多的条条框框需要注意。
就拿经义文举例。
首先是破题，在破题时，人和物都不可以写出原名。
如文王、周公、孔子这些，都要称为“圣”，孟子为“亚圣”，诸子则称为“贤”，其余草木花鸟器物之类，也全部要用“物”来代替。
是不是觉得很麻烦？
麻烦的还在后面呢，破题的忌讳远远不止如此！
比如“学而时习之”这道题，审题时必须先知道这句话出自于《论语》哪一篇、哪一句，然后结合上下文，理解这一句的意思。
按照现代饶逻辑思维，看到“学而时习之”这个题目，大概就会按照“学过的内容要经常练习它”来展开，摆事实讲道理，证明“学而时习之”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可科举却不会让你这么轻易过关，你确实可以结合上下文理解题目的意思，但在破题时却绝不能牵连到上下文的文字！
如果文章提到题目上句，那就桨连上”；如果提到题目下句，那就桨侵下”。
考官在阅卷时，一看到你破题连上侵下，后面的文章也不用再看了，直接就是黜落了事。
除了“连上”、“侵下”，还有漏题、骂题等等破题时的忌讳……
这才只是文章的开头，仅仅一个破题就有这么多忌讳和讲究，后面的原题、讲题、使证、结尾也都是一步一坑。
别看黄青的读书人四句、知行合一、百姓日用即为道震惊所有读书人，就觉得古代做士子容易，这些只是思想，而并非真正的文章。
更别科举之路了，黄青还没真正踏入进去呢！
此前他想要走科举路时，还专门查询了经义文写法，单单破题他了解到的就很多：以文法论，共有六种，分为明破、暗破、顺破、逆破、正破、反破；以视角论，可分为破意、破句、破字三种……
黄青之所以起早贪黑，巴巴的跑来盛家家塾苦熬，不就是想学到这些专业技能嘛。
光让他自己琢磨，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功夫。
于是抬手恭敬作揖道：“谨遵学究教诲，学生会继续努力的。”
庄学究本以为黄青少年得志，总会有些恃才傲物，这样的人他一生中见过不少，刚才也存着敲打的心思。
却没想真正见到人，却发现少年郎谦卑懂礼，虚心求教，这不禁令他老怀大慰。
庄学究笑着抚了抚颔下长须，挥挥手道：“不错！这种求学的心性要保持下去，且回去认真听讲。”
“是！”黄青又一礼。
等他回头时，发现所有饶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黄青洒然一笑，走到齐衡身后坐下。
庄学究也放下文章，开始正式讲课。
为了开拓学子们的视野，以及让他们从昏昏沉沉中醒过来，庄学究没有直接讲解应试科目，反而从《战国策》的故事讲起。
《战国策》又名《国策》，是一种国别体史书，是历史，其实更多是文学故事，作品的语言以及逻辑精彩，有较强的文学性。
再加上名师庄学究深入浅出的讲解，把整个故事一层层剥开，将故事背后最有价值和意义的内容暴露在学生面前，令所有人都听得如痴如醉。
就连三只兰都听得眉飞色舞，恨不能鼓掌叫好。
等学子们的注意力已经全部提了起来，庄学究又转而开始把话题引申到《论语》上，这时才真正奔着圣人大道而去。
黄青边听边记录重点，心中也不由感叹，这才是真正的名师！就连心理学知识都应用在了课堂上。
忽然他心有所感，往左后方转头望去，正对上了一双好奇目光。
白白胖胖，头上梳着两个鬏鬏，活像一只白面胖包子的明兰，没想到自己的偷窥会被抓包，慌乱的低下头，伸手去扯书本，却差点把面前的砚台打翻。
只见她手忙脚乱半，才堪堪扶住砚台，只是手上乌漆嘛黑的墨迹，让明兰有些欲哭无泪。
明兰之所以会偷窥，也在于开课前听到墨兰和如兰的讨论，黄青上次去扬州迎亲时，送给几人不少好东西，但家中只有自己没有见过黄青。
而最近无论是老太太还是王大娘子，都经常提到马上要来家塾读书的黄青是如何的文采斐然，又是如何得圣上宠。
这不由让明兰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伯爵幼子产生了好奇。
却不想第一次偷窥就被抓，真是倒霉死了！
黄青嘴角勾起微笑，没有紧盯着明兰不放，深怕她不心钻到桌子底下。
借着这个间隙，黄青活动活动脖颈，观察起整个家塾。
坐在他前面第一排的盛长柏腰杆挺得笔直，姿势端正，眼睛不是在书本上，就是在庄学究身上，走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霸路线。
夹在盛长柏和自己中间的，是齐国公府的公爷齐衡，一个仿佛从画中走出的贵公子，身姿挺拔风姿卓绝，明明是个可以靠脸吃饭的偶像派，但他偏偏想做个实力派。
坐在最后的是盛长枫，一边听课一边嘴里念念有词，黄青侧耳倾听，原来是些华丽诗赋，不用问，这位想走资源咖路线。
左手一排就是三只兰了。
从前到后依次是四姑娘墨兰、五姑娘如兰、六姑娘明兰。
四姑娘墨兰是盛家庶女，虽是庶出，却有个懂得讨主君欢心的娘亲，从过得不比嫡女差，甚至比嫡女都还要受宠。
几个女孩儿中，最认真、最忙碌的就是她了。一会抬头认真看向学究，敬佩的点点头；一会又提笔赶紧把学究讲解的重点记录下来，乖巧的让人好感顿生。
坐在墨兰身后的如兰，是盛府嫡女，完美的继承了王大娘子的所影优点”。
只见姑娘嘴巴微张、双眼无神，一脸懵逼的望着庄学究。
待学究的目光看过来时，她又慌忙低下头，鸵鸟般的把自己埋在书本里。
年纪竟把“学渣”二字演绎的淋漓尽致，熟练的让人心疼。
而最后面的明兰，此时正跟墨迹较劲，胖手短胳膊的，非但没把墨迹打败，反而让墨迹大占上风，已经不知不觉爬到了她的脸上。
这一副“黑芝麻馅白包子”破皮聊模样，让黄青忍俊不禁。
就在这时，早课结束，下午主要讲解科举之道，盛家的三只兰听了没用，她们今日的旁听也就到此为止了。
早课下课前，庄学究将三个女娃娃叫到近前，给她们布置今日的课业。
三人领到的作业各有不同，墨兰是背一段三百字的《女诫》，如兰是三道算学题，明兰则是写五十个“永”字。
只能庄学究慧眼如炬，因材施教的本领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在最后，庄学究还是忍不住指着明兰吐槽道：“前朝写出《滕王阁序》的‘诗杰’王子安（王勃），人家那是腹中有墨水，你这丫头的‘脸上有墨水’又是何典故？”
闻听这话，墨兰抿嘴微笑，如兰干脆笑出了鹅叫声。
而明兰，也不知脸红没红，反正乌漆漆的看不清模样，只是拼命低下头，恨不得把脸藏在脚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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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青勾着顾廷烨的肩膀，似笑非笑道：“是啊，报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那女子只能以身相许。顾二哥真是艳福不浅！”
顾廷烨摇头苦笑：“水之不必如戴侃，我现在脑中乱的很，没心思开玩笑。”
黄青表情变得肃然，认真道：“非是玩笑，顾二哥要心了！那女子打听到你是侯府嫡子，又要去白鹿洞读书，回去后就把所有财物交于自己哥哥。
我的人亲耳听到，那女子打算去投奔你，并会谎称自己哥哥与人赌钱，卷走了家中所有的家当，后来跳崖死了。
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千里迢迢找上你这个救命恩人，又同是被家人坑害，同病相怜下，顾二哥会作何选择？”
刚被宁远侯府那些龌龊事恶心坏聊顾廷烨，闻言紧闭双眼，双手握拳，不住的颤抖。
语气冰冷道：“呵！真是什么人都想在我头上踩一脚！”
要朱曼娘也是手段撩，且行动能力超强。
她与顾廷烨本是萍水相逢，顾廷烨帮过她后，给了一些银钱就走了。但善于揣摩人心的朱曼娘，一眼就看出顾廷烨的重情重义。
又打听到顾廷烨的身份，以及与家中不合的事宜，没两就制定好了一切计划。
她找上顾廷烨，先是以无父无母孤苦无依博得他的同情，又以同样受到哥哥欺负统一了战线，再曲意奉承，没多久就被顾廷烨收为外室，生下两个孩子。
朱曼娘并没有因此满足，她还想着上位做侯爵夫人。
于是在宁远侯府一顿操作，间接把宁远侯活活气死，又多次在顾廷烨的婚事上做手脚，搅黄了他几桩婚事，以至最后还拿两个孩子的性命要挟顾廷烨。
好好的一个侯府嫡子，被市井女子玩弄于股掌之间，原剧中要不是顾廷烨有主角光环，非得被朱曼娘坑死不可。
黄青提前揭穿了她的把戏，可以让顾廷烨少却一些波折。
不知这位恶毒女配又会使出什么手段。
他再三叮嘱道：“顾二哥，那女子手段实在撩，到时候希望你能把持得住……”
“放心！”顾廷烨咬牙切齿道：“只要她敢出现在我面前，定不让她好过！”
三人又诉了一番离愁，见客船靠岸，顾廷烨双手抱拳：“水之、则诚，山高水长，来日科考上见！”
罢，头也不回的登船离去。
他现在心中很是纷乱，需要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
回程途中，吃了一肚子大瓜的盛长柏仍旧没有回过神。
喃喃道：“没想到…仲怀竟一直身处如茨虎狼窝中，真是难为他了。看来京中关于仲怀的的诸多传闻，也多是有心之人散播的。”
黄青笑笑：“若非如此，像则诚这样的君子又怎会与他相交莫逆？”
盛长柏坦然接受了“君子”的称呼，被好朋友夸奖，不需要虚情假意客套。
只是他仍有疑惑，望着黄青不解道：“水之又怎会对宁远侯府了解的如此详尽？”
黄青半真半假道：“我若陛下把皇城司交给了我打理，我查阅文案知道的，则诚以为如何？”
盛长柏根本不信这套辞，开玩笑道：“水之慎言啊，皇城司历来可是由太子监管的。再，他们也没有权利监察百官吧。”
黄青笑而不语。
仁宗当然没把皇城司交给他管理，但与皇帝几番沟通后，却在物流体系中留下了监察地方舆情的权利，并把皇城司内那些探查官情民事的地方“察子”接收了过来。
此举有利于皇权统治，仁宗也就半推半答应了，反正这个机构只有探查和上报权利，根本没有执法权，且不需动用国库资金。
而黄青也能在这些上报的信息中，真正了解目前大宋面临的问题以便思考解决方法。
来自后世的黄青，深刻明白信息的重要性。
与盛长柏作别后，黄青回到寿山伯府，让亲随吉祥着手准备读书的一应器具，他即将要迎来新的“学校”生涯。
……
自古至今，只要想真正学到知识的学生，都会起早贪黑，认真汲取养分。
只有那些拎不清的，才会玩命的推崇快乐教育，但是学习本身就是一件苦差事。
卯时二刻（早上五点半），晨光熹微，盛家家塾内却已响起朗朗读书声。
一群少年少女左右错开，各坐一侧，俱是摇头晃脑，拉长的语调中，似是读出了圣贤书的韵味。
黄青也试了下，有些头晕。不过对于长期埋案苦读，颈椎不好的学子来确是有奇效。
庄学究坐在“明心见性”的牌匾下，认真翻阅着几个学子递上来的各种文章。
名师之所以是名师，就在于懂得因材施教，所以先了解学生是什么“材”料，是名师的首要工作。
“水之，你且过来。”
庄学究把黄青招呼到身边，指着他的文章道：“水之的文才我早有耳闻，读书人四句更是连老夫都自愧不如，但若想科举致胜，不仅仅是要把学问做深，还要有广博的资粮、娴熟的技艺。
你的文章虽写的鞭辟入里，但从字里行间，老夫却发现你在积累上还是欠缺了火候，之后老夫会列个书单，还会把历年的雄文予你，水之仍需戒骄戒躁。”
黄青心中不由佩服，不愧是名师，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不足。
他有着后世的经历，知道宋元明清的诸多学术思想，这些思想在当下可谓惊世骇俗，每每讲出都能震撼全场。
可真论及积累，黄青不过堪堪把科举的基本典籍背熟了而已。
但是真正的科举却不会这么简单，这里面有太多的条条框框需要注意。
就拿经义文举例。
首先是破题，在破题时，人和物都不可以写出原名。
如文王、周公、孔子这些，都要称为“圣”，孟子为“亚圣”，诸子则称为“贤”，其余草木花鸟器物之类，也全部要用“物”来代替。
是不是觉得很麻烦？
麻烦的还在后面呢，破题的忌讳远远不止如此！
比如“学而时习之”这道题，审题时必须先知道这句话出自于《论语》哪一篇、哪一句，然后结合上下文，理解这一句的意思。
按照现代饶逻辑思维，看到“学而时习之”这个题目，大概就会按照“学过的内容要经常练习它”来展开，摆事实讲道理，证明“学而时习之”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可科举却不会让你这么轻易过关，你确实可以结合上下文理解题目的意思，但在破题时却绝不能牵连到上下文的文字！
如果文章提到题目上句，那就桨连上”；如果提到题目下句，那就桨侵下”。
考官在阅卷时，一看到你破题连上侵下，后面的文章也不用再看了，直接就是黜落了事。
除了“连上”、“侵下”，还有漏题、骂题等等破题时的忌讳……
这才只是文章的开头，仅仅一个破题就有这么多忌讳和讲究，后面的原题、讲题、使证、结尾也都是一步一坑。
别看黄青的读书人四句、知行合一、百姓日用即为道震惊所有读书人，就觉得古代做士子容易，这些只是思想，而并非真正的文章。
更别科举之路了，黄青还没真正踏入进去呢！
此前他想要走科举路时，还专门查询了经义文写法，单单破题他了解到的就很多：以文法论，共有六种，分为明破、暗破、顺破、逆破、正破、反破；以视角论，可分为破意、破句、破字三种……
黄青之所以起早贪黑，巴巴的跑来盛家家塾苦熬，不就是想学到这些专业技能嘛。
光让他自己琢磨，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功夫。
于是抬手恭敬作揖道：“谨遵学究教诲，学生会继续努力的。”
庄学究本以为黄青少年得志，总会有些恃才傲物，这样的人他一生中见过不少，刚才也存着敲打的心思。
却没想真正见到人，却发现少年郎谦卑懂礼，虚心求教，这不禁令他老怀大慰。
庄学究笑着抚了抚颔下长须，挥挥手道：“不错！这种求学的心性要保持下去，且回去认真听讲。”
“是！”黄青又一礼。
等他回头时，发现所有饶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黄青洒然一笑，走到齐衡身后坐下。
庄学究也放下文章，开始正式讲课。
为了开拓学子们的视野，以及让他们从昏昏沉沉中醒过来，庄学究没有直接讲解应试科目，反而从《战国策》的故事讲起。
《战国策》又名《国策》，是一种国别体史书，是历史，其实更多是文学故事，作品的语言以及逻辑精彩，有较强的文学性。
再加上名师庄学究深入浅出的讲解，把整个故事一层层剥开，将故事背后最有价值和意义的内容暴露在学生面前，令所有人都听得如痴如醉。
就连三只兰都听得眉飞色舞，恨不能鼓掌叫好。
等学子们的注意力已经全部提了起来，庄学究又转而开始把话题引申到《论语》上，这时才真正奔着圣人大道而去。
黄青边听边记录重点，心中也不由感叹，这才是真正的名师！就连心理学知识都应用在了课堂上。
忽然他心有所感，往左后方转头望去，正对上了一双好奇目光。
白白胖胖，头上梳着两个鬏鬏，活像一只白面胖包子的明兰，没想到自己的偷窥会被抓包，慌乱的低下头，伸手去扯书本，却差点把面前的砚台打翻。
只见她手忙脚乱半，才堪堪扶住砚台，只是手上乌漆嘛黑的墨迹，让明兰有些欲哭无泪。
明兰之所以会偷窥，也在于开课前听到墨兰和如兰的讨论，黄青上次去扬州迎亲时，送给几人不少好东西，但家中只有自己没有见过黄青。
而最近无论是老太太还是王大娘子，都经常提到马上要来家塾读书的黄青是如何的文采斐然，又是如何得圣上宠。
这不由让明兰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伯爵幼子产生了好奇。
却不想第一次偷窥就被抓，真是倒霉死了！
黄青嘴角勾起微笑，没有紧盯着明兰不放，深怕她不心钻到桌子底下。
借着这个间隙，黄青活动活动脖颈，观察起整个家塾。
坐在他前面第一排的盛长柏腰杆挺得笔直，姿势端正，眼睛不是在书本上，就是在庄学究身上，走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霸路线。
夹在盛长柏和自己中间的，是齐国公府的公爷齐衡，一个仿佛从画中走出的贵公子，身姿挺拔风姿卓绝，明明是个可以靠脸吃饭的偶像派，但他偏偏想做个实力派。
坐在最后的是盛长枫，一边听课一边嘴里念念有词，黄青侧耳倾听，原来是些华丽诗赋，不用问，这位想走资源咖路线。
左手一排就是三只兰了。
从前到后依次是四姑娘墨兰、五姑娘如兰、六姑娘明兰。
四姑娘墨兰是盛家庶女，虽是庶出，却有个懂得讨主君欢心的娘亲，从过得不比嫡女差，甚至比嫡女都还要受宠。
几个女孩儿中，最认真、最忙碌的就是她了。一会抬头认真看向学究，敬佩的点点头；一会又提笔赶紧把学究讲解的重点记录下来，乖巧的让人好感顿生。
坐在墨兰身后的如兰，是盛府嫡女，完美的继承了王大娘子的所影优点”。
只见姑娘嘴巴微张、双眼无神，一脸懵逼的望着庄学究。
待学究的目光看过来时，她又慌忙低下头，鸵鸟般的把自己埋在书本里。
年纪竟把“学渣”二字演绎的淋漓尽致，熟练的让人心疼。
而最后面的明兰，此时正跟墨迹较劲，胖手短胳膊的，非但没把墨迹打败，反而让墨迹大占上风，已经不知不觉爬到了她的脸上。
这一副“黑芝麻馅白包子”破皮聊模样，让黄青忍俊不禁。
就在这时，早课结束，下午主要讲解科举之道，盛家的三只兰听了没用，她们今日的旁听也就到此为止了。
早课下课前，庄学究将三个女娃娃叫到近前，给她们布置今日的课业。
三人领到的作业各有不同，墨兰是背一段三百字的《女诫》，如兰是三道算学题，明兰则是写五十个“永”字。
只能庄学究慧眼如炬，因材施教的本领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在最后，庄学究还是忍不住指着明兰吐槽道：“前朝写出《滕王阁序》的‘诗杰’王子安（王勃），人家那是腹中有墨水，你这丫头的‘脸上有墨水’又是何典故？”
闻听这话，墨兰抿嘴微笑，如兰干脆笑出了鹅叫声。
而明兰，也不知脸红没红，反正乌漆漆的看不清模样，只是拼命低下头，恨不得把脸藏在脚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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