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受人之托
水果刀虽然小，可是聊胜于无。
而且积雪之下的泥土，并没有完全的冻硬，经过一番努力，石头硬生生的抠下来一大块，使土坑边缘与大客车车顶之间的缝隙骤然间变大了许多。
石头把黄若曦叫过来，让她尝试是否能够爬出去。结果一切顺利，黄若曦轻松脱困。
石头的身材比黄若曦高大，比划了一下觉得难以通行。他就叫黄若曦去找其他的工具，将间隙再扩大一些。
黄若曦忍着去全身的伤痛，一瘸一拐的去找工具。石头则在土坑里等待，可是没过多大一会儿，就传来黄若曦的呕吐声。
石头大惊，忙问怎么了。
黄若曦吐了一通之后，有气无力的说：“石小军，车里面都是血……还有死人……我受不了了……恶……”
说着，又吐了起来。
大客车上原有乘客三十几个人，这会儿肯定都一命呜呼了。别说黄若曦一个小姑娘，就是成年人见了，怕也是难以忍受。
石头只得安慰道：“别怕，快点找到工具，救我出去。”
“我……我知道了。”黄若曦干呕了一会儿，似乎感觉好了一些，将一把折叠铲丢了进来。
石头不由得一愣，心说大客车哪来的折叠铲呢？正想问，外面的黄若曦便已经说道：“是在那辆平头卡车里找到的……”
石头哦了一声，将铲子展开，开始扩大间隙。铲子比水果刀可是强了百倍，片刻工夫，石头就从里面爬了出去。拍掉身上的泥土和积雪，贪婪的呼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才回头看去。
只见大客车已经变成了一堆废铁，趴卧在雪地上，车体严重变形，大量的污血从里面流淌出来。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很快就被冻结，在大客车尸体附近形成一大块一大块的黑色血迹。
大客车的另外一端，是一辆平头大卡车，车头嵌入到大客车车身中，融为了一体。卡车的后面，是一条蜿蜒蛇行的车辙，直接连到公路边上。
此刻，公路上仍旧有车辆来往，到了附近自然而然的减速，可是却无一人停车。
石头收回视线，转头看向黄若曦。她捂着肚子瘫坐在地上，白毛衣上大窟窿小眼儿，不知道刮坏了多少处。她下面穿得牛仔裤，染满了血迹，不知是她自己还是别人的。
“黄若曦，你能不能坚持走路？”石头问。
黄若曦抬头茫然的看了石头一眼，哽咽的说：“石小军，人全都死了，怎么没人管呢？”
显然，她被彻底的吓坏了。
石头摇摇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种情况下，只能靠她自己来慢慢消化。当下弯腰朝大客车里观察，想要找些能用的东西。
他们若是返回公路上拦车回县城，处境可能会十分的危险。对方敢明目张胆的的发动袭击，实力肯定非同小可。只要他们一出现，对方很快就会发现。
单从这次撞车来看，对方手段狠毒，为达目的，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生死。如果他冒然回家，说不定使亲人朋友丢了性命。
是以，石头并不打算上公路拦车，而是计划先找个地方躲藏起来。这样一来，就变成了敌明我暗，即可保护自己，也能保证家人不受到牵连。
虽然天色全黑，视线不是很清楚。可是石头仅仅扫了一眼，便感觉到胃里头一阵的翻腾，车里面的乘客死状惨不忍睹，宛如人间炼狱。
他们一部分是因为卡车撞击而毙命，另外一部分，则是刚才那些人的杰作。实在难以想象，在这样和谐社会之下，还会发生如此惨烈的事情，令人毛骨悚然。
好在石头几经生死，心里素质过硬，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他屏住呼吸，找到几瓶完好无损的矿泉水和饮料，几袋薯片，一支小巧的手电筒以及一些现金。既然打算找地方藏身，没有钱是不行的。为了活命，只能对不起这些死者了。
他把所有的东西都装进一个橘黄色的双肩背包里，这个背包是属于一位年轻女孩儿的，她血肉模糊的蜷缩在两个变形的座椅中间。石头在拿背包的时候，发现她脸上的血污上，有几道清晰的泪痕。泪痕下，是雪白的皮肤。女孩儿死不瞑目，一丝茫然凝固在她清澈的眼睛里。
石头无声的叹息，轻轻的抚下女孩儿的眼皮儿，心中莫名的产生一股难以名状的内疚。这些人，都是因为他而死，从此以后，他将背负这些罪业。
他将东西收好，准备招呼黄若曦出发。
没想到这个时候，从车窗里伸出一只手，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脚踝。
石头大吃一惊，忙低头看去。手的主人，是个妇女。她吃力的看着石头，气若游丝的说：“小伙子，能帮我一个忙吗？”
石头怔了一下，就忙蹲下身说：“大姐，你忍着点，我救你出来。”
妇女摇摇头说：“不用了，我快死了，就想求你一件事儿。”
“人那么容易死，有什么话等我救你出来再说。”石头见妇女吐字清晰，还有活命的机会，便说道。
妇女惨笑一声说：“……别费劲了，你听我说……我家住在马场，家里还有丈夫和女儿。我这次出来，是找亲戚借钱的。我男人得了肾病，正等着钱治病……我回不去了，求你帮我把钱给他们送去。好心人，求你行行好，帮我这个忙吧。”
石头心里头一阵难受，说道：“大姐，还是你自己把钱给他们送回去吧，他们正等着你回家呢！”
说完，吸了吸鼻子，抬头叫黄若曦过来。
这会儿黄若曦已经缓过神来，也听到了石头和妇女的对话，立刻手脚并用爬了过来。
“黄若曦，帮我一把，把这位大姐救出来。”石头说道。
黄若曦点点头，两人便要动手救人。
妇女却苦笑说：“小伙子，我不是说了嘛，别费劲儿了，我活不了了，你见过半个身子都没了的人还能活吗？嘿嘿……咳咳咳……”
石头和黄若曦一愣，仔细看去，不禁愕然。原来这妇女从肚子以下的身体，全都变成了肉泥，不忍直视。
两人没有感觉到恶心，而是心疼至极。
黄若曦忍不住流出来泪来，想要用手擦拭，结果越擦越多，难以控制。
妇女费力的从身子下面拿出一个被鲜血染红的小布包，颤颤巍巍举到石头面前：“好心人，积积德，行行善，就帮我一回吧。来世我做牛做马，也报答你。”
石头接过小布包，用力的点头说：“大姐，你放心，我一定送到。”
“谢谢你……谢谢你好心人……我家住在马场，我男人叫马辉……今年三十五岁……”妇女的声音越来越小，举起的手臂缓缓的放下，她用尽了一生中最后的力气，把心愿交给了陌生的石头。
石头一忍再忍，眼泪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这些人都是因他而死，他却无力挽救任何一个人。这使他感觉到异常的沮丧，是自变聪明之后从未有过的感觉。
黄若曦被这样的情景感染，哭得稀里哗啦，似乎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委屈都一起涌了上来。
石头见她无法控制情绪，就拍拍她肩头说：“我们出发吧。”
黄若曦泪眼婆娑的看了他一眼，哽咽说：“去哪儿？”
“先去马场，把这个大姐的钱送回去，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避避风头。”石头沉声说道：“如果你不愿意跟着我，等明天天亮，你就找个地方给家里打电话，叫他们派人过来接你。不过咱们事先声明，你最好别泄露我的行踪，你爸还掂心收拾我呢。”
听石头后面这两句话，黄若曦破涕为笑，费力的站起来说：“反正我不是真的想去收拾我哥的烂摊子，就跟你流浪几天，体验体验生活。我腿上有伤，你得扶着我才行。”
其实石头打心底不想让黄若曦走，有她在身边算是多了一层保障，至少黄国全不会轻易下手。见她答应留下，心中欢喜，便过去搀住她，两人步履蹒跚的启程，渐渐的离公路越来越远。
走了一段距离，黄若曦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看两人在雪地里留下的足印，担心的说：“石小军，你说他们会不会沿着咱们的脚印追上来。”
石头其实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只不过眼下两人身上伤痕累累，走路都嫌费劲，哪里还有精力处理身后的脚印。他只想着尽快找到一个村子，先修整一下，把伤口处理好，再研究下一步去哪里。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吧。”石头苦笑说。
“那我们就只能靠运气了。”黄若曦也笑了起来，没想到这一笑却牵动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黄若曦，你伤到哪里了？”石头皱眉问。
黄若曦深吸一口气说：“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到处都是伤口，不过大腿上的最严重，好在现在冻麻了，也没太多感觉。”
石头点点头，翻车的时候，黄若曦就受了伤。后来他强行将她从客车里拖出来，肯定又是伤上加伤。现在还能够行走，已经算不错的了。
不过看她的情况，恐怕不能坚持太久，是以必须尽快找到落脚的地方。可惜他们此刻尚在白原市附近，他对这里的环境并不熟悉。现在又是荒郊野外，夜色低沉，连方向都分不清楚，想要找到落脚的地方，实在不容易。
两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穿过几片田地，又越过几片树林，却始终没有看到村落，使原本就疲惫不堪的两个人更加没有了力气。
到了一处农田的地头，黄若曦说什么也走不动了，要不是石头搀扶着，早就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
石头就算是体力惊人，也终有耗尽的时候。如果是他一个人的话，说不定还可以走得更远。可是搀扶着一个受伤之人，他也无能为力。
环顾四周，发现在地头左边二三十米的地方，有一个小土房，孤零零的立在地头，看样子应该是个窝棚什么的。
“黄若曦，你看那边有个窝棚，我们今晚就暂时在那里歇脚，明天天亮了再到附近找村子落脚。”石头说道。
黄若曦对乡下事物一知半解，心里头奇怪，就说：“窝棚不都是像帐篷似的东西吗？怎么是座小土房呢？”
“那是以前，现在都流行在地边盖小土房子，不但可以遮风挡雨，人住着也舒服。有的甚至还能生火做饭……”石头介绍说。
黄若曦眨巴着眼睛，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石头其实也是夸大其词，不过基本情况却差不多。他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要黄若曦产生点希望，有力气走过去。
黄若曦听了石头的话，果然来了精神头，在石头的搀扶下，一口气走到了土房跟前。
小土房显然是很久没有人过来了，周围都是厚厚的积雪，木板门上挂着一把油漆斑驳的大锁头，看样子已经锈死了。窗子外面钉着破塑料布，坏了好几个地方，被冷风一吹，发出呼答呼答的声音。
石头拿着小手电照了照门上的锁头，就把挂在腰上的折叠铲取了下来。用嘴咬着手电，乒乒乓乓一通乱砸，硬生生的把铁将军给弄了下来。然后将门缓缓的拉开，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用手电向里面照了一下，又是一阵扑腾腾乱响，几只瘦得皮包骨的大老鼠从里面夺门而出，落荒而逃。
黄若曦原本站在石头身后，垫着脚朝里面看，压根就没想到会有老鼠跑出来，吓得惊呼一声，差点摔倒，赶紧用双手扶住石头的肩头，恐惧的说：“石小军，这里面有老鼠啊！”
石头说道：“我们把它们都给吓跑了，不用担心。”
黄若曦惊魂未定的点点头，躲在石头背后不敢探头。
石头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结构很简陋的小屋，进门就是一个灶台，连着里面的火炕。火炕和灶台中间，有一堵低矮的小墙。小墙上，有一根烧了半截的蜡烛，一个空火柴盒，和几个脏兮兮的罐头瓶子。火炕上铺着一领炕席，上面堆着一床露了棉花的麻花被，被子上显然是被老鼠絮了窝，全都是一粒粒的老鼠屎，散发着恶心的味道。
在地面的一角，有两捆干枯的树枝，应该是看地人用剩下的。
看到这样的情景，黄若曦脸色都变了，可怜兮兮的说：“石小军，这里怎么住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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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积雪之下的泥土，并没有完全的冻硬，经过一番努力，石头硬生生的抠下来一大块，使土坑边缘与大客车车顶之间的缝隙骤然间变大了许多。
石头把黄若曦叫过来，让她尝试是否能够爬出去。结果一切顺利，黄若曦轻松脱困。
石头的身材比黄若曦高大，比划了一下觉得难以通行。他就叫黄若曦去找其他的工具，将间隙再扩大一些。
黄若曦忍着去全身的伤痛，一瘸一拐的去找工具。石头则在土坑里等待，可是没过多大一会儿，就传来黄若曦的呕吐声。
石头大惊，忙问怎么了。
黄若曦吐了一通之后，有气无力的说：“石小军，车里面都是血……还有死人……我受不了了……恶……”
说着，又吐了起来。
大客车上原有乘客三十几个人，这会儿肯定都一命呜呼了。别说黄若曦一个小姑娘，就是成年人见了，怕也是难以忍受。
石头只得安慰道：“别怕，快点找到工具，救我出去。”
“我……我知道了。”黄若曦干呕了一会儿，似乎感觉好了一些，将一把折叠铲丢了进来。
石头不由得一愣，心说大客车哪来的折叠铲呢？正想问，外面的黄若曦便已经说道：“是在那辆平头卡车里找到的……”
石头哦了一声，将铲子展开，开始扩大间隙。铲子比水果刀可是强了百倍，片刻工夫，石头就从里面爬了出去。拍掉身上的泥土和积雪，贪婪的呼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才回头看去。
只见大客车已经变成了一堆废铁，趴卧在雪地上，车体严重变形，大量的污血从里面流淌出来。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很快就被冻结，在大客车尸体附近形成一大块一大块的黑色血迹。
大客车的另外一端，是一辆平头大卡车，车头嵌入到大客车车身中，融为了一体。卡车的后面，是一条蜿蜒蛇行的车辙，直接连到公路边上。
此刻，公路上仍旧有车辆来往，到了附近自然而然的减速，可是却无一人停车。
石头收回视线，转头看向黄若曦。她捂着肚子瘫坐在地上，白毛衣上大窟窿小眼儿，不知道刮坏了多少处。她下面穿得牛仔裤，染满了血迹，不知是她自己还是别人的。
“黄若曦，你能不能坚持走路？”石头问。
黄若曦抬头茫然的看了石头一眼，哽咽的说：“石小军，人全都死了，怎么没人管呢？”
显然，她被彻底的吓坏了。
石头摇摇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种情况下，只能靠她自己来慢慢消化。当下弯腰朝大客车里观察，想要找些能用的东西。
他们若是返回公路上拦车回县城，处境可能会十分的危险。对方敢明目张胆的的发动袭击，实力肯定非同小可。只要他们一出现，对方很快就会发现。
单从这次撞车来看，对方手段狠毒，为达目的，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生死。如果他冒然回家，说不定使亲人朋友丢了性命。
是以，石头并不打算上公路拦车，而是计划先找个地方躲藏起来。这样一来，就变成了敌明我暗，即可保护自己，也能保证家人不受到牵连。
虽然天色全黑，视线不是很清楚。可是石头仅仅扫了一眼，便感觉到胃里头一阵的翻腾，车里面的乘客死状惨不忍睹，宛如人间炼狱。
他们一部分是因为卡车撞击而毙命，另外一部分，则是刚才那些人的杰作。实在难以想象，在这样和谐社会之下，还会发生如此惨烈的事情，令人毛骨悚然。
好在石头几经生死，心里素质过硬，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他屏住呼吸，找到几瓶完好无损的矿泉水和饮料，几袋薯片，一支小巧的手电筒以及一些现金。既然打算找地方藏身，没有钱是不行的。为了活命，只能对不起这些死者了。
他把所有的东西都装进一个橘黄色的双肩背包里，这个背包是属于一位年轻女孩儿的，她血肉模糊的蜷缩在两个变形的座椅中间。石头在拿背包的时候，发现她脸上的血污上，有几道清晰的泪痕。泪痕下，是雪白的皮肤。女孩儿死不瞑目，一丝茫然凝固在她清澈的眼睛里。
石头无声的叹息，轻轻的抚下女孩儿的眼皮儿，心中莫名的产生一股难以名状的内疚。这些人，都是因为他而死，从此以后，他将背负这些罪业。
他将东西收好，准备招呼黄若曦出发。
没想到这个时候，从车窗里伸出一只手，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脚踝。
石头大吃一惊，忙低头看去。手的主人，是个妇女。她吃力的看着石头，气若游丝的说：“小伙子，能帮我一个忙吗？”
石头怔了一下，就忙蹲下身说：“大姐，你忍着点，我救你出来。”
妇女摇摇头说：“不用了，我快死了，就想求你一件事儿。”
“人那么容易死，有什么话等我救你出来再说。”石头见妇女吐字清晰，还有活命的机会，便说道。
妇女惨笑一声说：“……别费劲了，你听我说……我家住在马场，家里还有丈夫和女儿。我这次出来，是找亲戚借钱的。我男人得了肾病，正等着钱治病……我回不去了，求你帮我把钱给他们送去。好心人，求你行行好，帮我这个忙吧。”
石头心里头一阵难受，说道：“大姐，还是你自己把钱给他们送回去吧，他们正等着你回家呢！”
说完，吸了吸鼻子，抬头叫黄若曦过来。
这会儿黄若曦已经缓过神来，也听到了石头和妇女的对话，立刻手脚并用爬了过来。
“黄若曦，帮我一把，把这位大姐救出来。”石头说道。
黄若曦点点头，两人便要动手救人。
妇女却苦笑说：“小伙子，我不是说了嘛，别费劲儿了，我活不了了，你见过半个身子都没了的人还能活吗？嘿嘿……咳咳咳……”
石头和黄若曦一愣，仔细看去，不禁愕然。原来这妇女从肚子以下的身体，全都变成了肉泥，不忍直视。
两人没有感觉到恶心，而是心疼至极。
黄若曦忍不住流出来泪来，想要用手擦拭，结果越擦越多，难以控制。
妇女费力的从身子下面拿出一个被鲜血染红的小布包，颤颤巍巍举到石头面前：“好心人，积积德，行行善，就帮我一回吧。来世我做牛做马，也报答你。”
石头接过小布包，用力的点头说：“大姐，你放心，我一定送到。”
“谢谢你……谢谢你好心人……我家住在马场，我男人叫马辉……今年三十五岁……”妇女的声音越来越小，举起的手臂缓缓的放下，她用尽了一生中最后的力气，把心愿交给了陌生的石头。
石头一忍再忍，眼泪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这些人都是因他而死，他却无力挽救任何一个人。这使他感觉到异常的沮丧，是自变聪明之后从未有过的感觉。
黄若曦被这样的情景感染，哭得稀里哗啦，似乎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委屈都一起涌了上来。
石头见她无法控制情绪，就拍拍她肩头说：“我们出发吧。”
黄若曦泪眼婆娑的看了他一眼，哽咽说：“去哪儿？”
“先去马场，把这个大姐的钱送回去，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避避风头。”石头沉声说道：“如果你不愿意跟着我，等明天天亮，你就找个地方给家里打电话，叫他们派人过来接你。不过咱们事先声明，你最好别泄露我的行踪，你爸还掂心收拾我呢。”
听石头后面这两句话，黄若曦破涕为笑，费力的站起来说：“反正我不是真的想去收拾我哥的烂摊子，就跟你流浪几天，体验体验生活。我腿上有伤，你得扶着我才行。”
其实石头打心底不想让黄若曦走，有她在身边算是多了一层保障，至少黄国全不会轻易下手。见她答应留下，心中欢喜，便过去搀住她，两人步履蹒跚的启程，渐渐的离公路越来越远。
走了一段距离，黄若曦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看两人在雪地里留下的足印，担心的说：“石小军，你说他们会不会沿着咱们的脚印追上来。”
石头其实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只不过眼下两人身上伤痕累累，走路都嫌费劲，哪里还有精力处理身后的脚印。他只想着尽快找到一个村子，先修整一下，把伤口处理好，再研究下一步去哪里。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吧。”石头苦笑说。
“那我们就只能靠运气了。”黄若曦也笑了起来，没想到这一笑却牵动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黄若曦，你伤到哪里了？”石头皱眉问。
黄若曦深吸一口气说：“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到处都是伤口，不过大腿上的最严重，好在现在冻麻了，也没太多感觉。”
石头点点头，翻车的时候，黄若曦就受了伤。后来他强行将她从客车里拖出来，肯定又是伤上加伤。现在还能够行走，已经算不错的了。
不过看她的情况，恐怕不能坚持太久，是以必须尽快找到落脚的地方。可惜他们此刻尚在白原市附近，他对这里的环境并不熟悉。现在又是荒郊野外，夜色低沉，连方向都分不清楚，想要找到落脚的地方，实在不容易。
两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穿过几片田地，又越过几片树林，却始终没有看到村落，使原本就疲惫不堪的两个人更加没有了力气。
到了一处农田的地头，黄若曦说什么也走不动了，要不是石头搀扶着，早就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
石头就算是体力惊人，也终有耗尽的时候。如果是他一个人的话，说不定还可以走得更远。可是搀扶着一个受伤之人，他也无能为力。
环顾四周，发现在地头左边二三十米的地方，有一个小土房，孤零零的立在地头，看样子应该是个窝棚什么的。
“黄若曦，你看那边有个窝棚，我们今晚就暂时在那里歇脚，明天天亮了再到附近找村子落脚。”石头说道。
黄若曦对乡下事物一知半解，心里头奇怪，就说：“窝棚不都是像帐篷似的东西吗？怎么是座小土房呢？”
“那是以前，现在都流行在地边盖小土房子，不但可以遮风挡雨，人住着也舒服。有的甚至还能生火做饭……”石头介绍说。
黄若曦眨巴着眼睛，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石头其实也是夸大其词，不过基本情况却差不多。他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要黄若曦产生点希望，有力气走过去。
黄若曦听了石头的话，果然来了精神头，在石头的搀扶下，一口气走到了土房跟前。
小土房显然是很久没有人过来了，周围都是厚厚的积雪，木板门上挂着一把油漆斑驳的大锁头，看样子已经锈死了。窗子外面钉着破塑料布，坏了好几个地方，被冷风一吹，发出呼答呼答的声音。
石头拿着小手电照了照门上的锁头，就把挂在腰上的折叠铲取了下来。用嘴咬着手电，乒乒乓乓一通乱砸，硬生生的把铁将军给弄了下来。然后将门缓缓的拉开，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用手电向里面照了一下，又是一阵扑腾腾乱响，几只瘦得皮包骨的大老鼠从里面夺门而出，落荒而逃。
黄若曦原本站在石头身后，垫着脚朝里面看，压根就没想到会有老鼠跑出来，吓得惊呼一声，差点摔倒，赶紧用双手扶住石头的肩头，恐惧的说：“石小军，这里面有老鼠啊！”
石头说道：“我们把它们都给吓跑了，不用担心。”
黄若曦惊魂未定的点点头，躲在石头背后不敢探头。
石头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结构很简陋的小屋，进门就是一个灶台，连着里面的火炕。火炕和灶台中间，有一堵低矮的小墙。小墙上，有一根烧了半截的蜡烛，一个空火柴盒，和几个脏兮兮的罐头瓶子。火炕上铺着一领炕席，上面堆着一床露了棉花的麻花被，被子上显然是被老鼠絮了窝，全都是一粒粒的老鼠屎，散发着恶心的味道。
在地面的一角，有两捆干枯的树枝，应该是看地人用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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