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_步天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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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一列开往春天的火车。连目的地都如此应景:长春。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听见软卧包间的门被推开的动静,又听见男人在教训何遇,说不该把自己带过来。

  何遇就说:“在那个乘务员出事之前,我们都没发现异常,我还以为是有我们在,它们有所忌惮,不敢轻易下手,但现在我发现,它们下手好像是有针对性的。”

  “不可能!”还有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响起,很陌生。

  哪里冒出来的小孩子?冬至奇怪地想。

  他原本是侧身睡,面向墙壁,但此刻脑子一团混沌,想翻身偷看那个小孩,却发现身体沉重无比,连翻身也有困难。

  那小孩子还在说话:“那些东西没有神智,只会吸人精血,怎么可能特意挑选对象?”

  男人道:“死掉那个乘务员的身份证出生日期是1975年8月21日。”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

  这个日期有什么特殊?冬至浑浑噩噩地想。

  何遇啊了一声:“1975年的8月21日,农历就是七月十五!阴年阴月阴日,该不会他的出生时辰也属阴吧?”

  小孩骇然:“难不成真有人在背后操纵?!”

  何遇:“所以我才把他留下来,免得他变成下一个受害者。”

  沉默了片刻,冬至听见男人说:“你一路看好他。”

  何遇拍胸脯保证:“我办事你就放心吧!”

  小孩凉凉道:“就因为是你才不放心,也不知道是谁上次上厕所忘了带厕纸,把画符的黄纸都用掉,害我们那一队差点挂掉!”

  何遇哦了一声:“为了一袋零食,特地返回酒店去拿,错过时间,放走了几条漏网之鱼,害我们现在都要在火车上通宵的人肯定也不是你啦?”

  男人:“吵够了没?”

  他的声音听不出生气,但其余两人一下子没声了。

  冬至还想听下去,却陡然一股倦意袭来,让他再也无法维持神智的清醒,就这么沉沉昏睡过去。

  他以为自己估计还会做个噩梦,结果别说人皮灯笼了,连那个乘务员都没见着,一夜好觉,再睁眼已经是天色大亮。

  余光一瞥,火车停着没动,正在到站上下客,他看了下手表,早上九点出头,应该是到山海关了。

  天色蓝得像九寨的海子,一层浅一层深,连心上的阴霾也被驱散,变得明亮起来。

  冬至试着活动胳膊,顿时腰酸背痛,不由□□一声,翻身坐起。

  一双眼睛正一眨不眨盯着他。

  冬至吓一跳。

  对面下铺盘腿坐着一个小孩,手里拿着一包旺旺果冻在吸,嘴巴一鼓一鼓。

  “小朋友,你是不是迷路了?”他问道。

  小孩没理他,直到把一包果冻都吸光,才道:“你是猪投胎吗,可真能睡!”

  冬至:……

  他听出来了,昨晚跟何遇他们讨论的,好像就是这小孩。

  小孩见他坐着发呆,嗤笑一声,不知从哪里摸出一袋果冻,又开始吸。

  冬至心说你才是猪吧?

  不过想归想,跟一个小孩计较太丢分,他还是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一袋黄桃干。

  “吃吗?”

  小孩面露犹豫。

  冬至把零食递过去:“这个牌子的黄桃干有水分,酸酸甜甜,它们家的冰糖山楂和红杏干也都不错。”

  对方果然动心了,接过零食,二话不说拆开,拿出好几块丢进嘴里,脸颊顿时鼓起来。

  但他长得可爱,再难看的吃相也好像变得可以原谅了。

  吃人嘴软,小孩的态度稍稍好了一些。

  冬至主动自我介绍:“我叫冬至,姓冬,就是冬至节的那个冬至。”

  小孩傲慢而矜持地点点头:“看潮生。看见的看,满川风雨看潮生。”

  冬至茫然:“有这个姓吗?”

  小孩翘起下巴,眼睛都快长到天上去了:“就算之前没有,从我之后,就有了。”

  这话挺霸气,但不适合小短腿。冬至想象着一只猫咪站在假山上咆哮,没计较他的态度,心里还哈哈哈地笑。

  他转而跟对方聊起零食,看潮生果然很感兴趣,不再像刚才那样拒人千里之外。

  天亮之后的火车更加热闹,昨夜发生的一切仿佛梦境,只有衬衫下面那个还未褪去青紫的掌印,提醒着他并非幻觉。

  一直到下午四点,火车即将抵达终点站时,男人才终于出现。

  他神色疲倦,已经到了难以掩饰的地步。

  看潮生立马从床上跳下:“龙老大,怎么样?”

  冬至想,原来他姓龙。

  男人道:“消灭了三只,应该差不多了。何遇呢?”

  看潮生耸肩:“不知道又跑哪去了!”

  火车缓缓停靠在终点站长春,提醒旅客下车的广播响起,男人看向冬至,似乎在问他怎么还不下车。

  冬至摸摸鼻子:“这次太感谢你们了,等下车之后我能不能请你们吃顿饭?”

  看潮生眨眨眼:“吃什么?”

  男人却道:“不用了。”

  看潮生鼓起嘴巴,但也没抗议,完全没有在冬至面前的嚣张。

  不知是不是光线折射的缘故,冬至发现男人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

  瞬间有了勇气,他忍不住问:“不让我请饭,那我能不能知道你的名字?”

  对方又是淡淡一句:“不用了。”

  看潮生在男人背后对冬至挤眉弄眼,露出嘲笑表情。

  他有点泄气,想继续待下去也没了理由,只好起身和他们道别,又把背包里的零食都送给看潮生,请对方帮忙向何遇告别。

  也许是看在那些零食的份上,看潮生主动提出送送冬至,在他下车时,又大发慈悲告诉他:“老大叫龙深。”

  冬至下意识问:“哪个深?”

  看潮生翻了个白眼:“深浅的深!”

  冬至愣愣哦了一声,眼看着看潮生折返车厢,身影消失在视线内。

  龙出深潭,灵通九天。

  好名字。

  身旁的人行色匆匆,偶尔有人回头看他一眼。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龙深和看潮生他们出来,冬至猜想他们可能已经从另外的出口离开,只好独自出站。

  他听老家长春的同事说过,这地方空气不像名字那么美,每年也没少雾霾,但冬至觉得自己挺幸运,遇上个不错的天气,出站一抬头,蔚蓝天空在他头顶徐徐铺开,令人打从心底感到愉悦。

  他打车到事先在网上订好的酒店下榻,辞职之后一身轻松,冬至的心情很欢快,过了一夜之后,火车上那些阴影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他把行李安顿好,又去酒店前台询问本地的旅游路线。

  前台是个小姑娘,很热情地给他推荐长春一日游,冬至扫了一下内容,发现上面全是什么虎园和民俗馆,就摇摇头:“有没有那种两三天的路线?要自然风光比较多的。”

  “那要不你去长白山吧,从这里坐火车过去也不远,明早一早的火车,下午就能到,到站之后有拼车去景区的散团,你直接给钱搭个顺风车过去就行了。”

  冬至觉得这主意不错,现在不是寒暑假,淡季想必人也不多,可以待上好几天,也能找个安静的地方写生。

  谢过对方,他又问了当地的夜市和附近可以游览的地方,就离开酒店直奔夜市。

  时间还早,但马路两边已经陆陆续续摆开摊子,准备为夜晚的降临拉开序幕,冬至在火车上吃的早就消化得差不多了,见状一路逛一路吃,等走到夜市尽头,不知不觉肚皮滚圆。

  冬至意犹未尽,又买了一袋椒盐鸭舌,这才往酒店的方向走。

  几张纸钱被风吹到脚下,被他不小心踩到,旁边香烛店老板赶紧跑出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风大了点!”老板忙道歉道,他知道有些人对这种事比较忌讳,一个不好就要引起纠纷。

  冬至却心头一动:“老板,你们店卖黄纸吗?”

  老板:“有有,你想要什么样的?”

  冬至:“画符烧纸那种,如果有细金粉的话也顺便来一些。”

  “黄纸有,金粉也有,正巧库存还有一批,我给你找找!”老板没想到刮风还能刮来生意,当即喜滋滋地翻出一箱黄纸和几瓶金粉,还要打折卖给冬至。

  冬至本来不想买那么多,但转念想起何遇的话,就把一箱子都买下来,又去文具店买了毛笔砚台,然后打车回酒店。

  酒店在市中心,闹中取静,地段不错,价格合适,冬至跟前台小姑娘已经混熟了,进门也彼此点头微笑,他往电梯走时,隐隐还听见旁边有同事怂恿小姑娘问他要联系方式。

  冬至进了电梯,按下9楼,正要关门,忽然听见有人说等一等,他忙改按开门键。

  一名年轻少妇牵着孩子匆匆进来,还朝他感激一笑:“谢谢!”

  双方打了个照面,冬至不由吃惊:“徐姐?!”

  “小冬?”徐宛也很意外,随即反应过来,“你也在这间酒店下榻吗?”

  “是啊。”冬至本来对徐宛母子印象不错,但因为那瓶水出的事,看着柔弱的少妇和可爱的小女孩,冬至心情有点复杂,很想询问她们后来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却还是忍住了。

  “徐姐你住几楼?”他作势帮徐宛按电梯。

  “也是九楼。”徐宛报了个房间号,正好在冬至隔壁,估计是因为两人前后脚入住,所以酒店把他们给安排在一起了。

  “彤彤,叫叔叔。”徐宛对小女孩道。

  “……叔叔。”小姑娘反应依旧很迟钝,也没抬起头,从冬至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的头顶。

  “乖。”

  徐宛似乎看出冬至没有聊天的兴致,也很识趣地保持沉默,直到电梯抵达九楼。

  冬至的房间在走廊右侧倒数第二间,徐宛在倒数最后一间,也就是俗称的尾房。

  酒店隔音设施做得很好,大白天也挺安静,厚厚的地毯让高跟鞋也为之消音,三人从电梯口拐角走向房间时,才看见一名女客人从走廊另外一头走来。

  对方挎着小包,妆容精致,但走路姿势有点奇怪,冬至不由目光往下,向女客人的脚步望去。

  对方穿着一双高跟鞋,冬至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的脚跟根本没有踩在鞋里,而是踮着脚尖在走路,所以姿势才会那么古怪。

  两人擦身而过时,对方不小心肩膀碰了冬至一下,却根本没有回头,依旧往前走,冬至似乎还听见她嘴里小声哼着歌。

  龙深手中的黑色长剑似乎让骨龙有些忌惮,但有时候剑光斩下,骨龙却依旧毫发无损,扑腾着翻转腾挪。

  旁边还有一个藤川葵,每每当龙深快要制胜一击,他就会从中作梗,出手阻止龙深对骨龙下死手,龙深虽不将藤川葵放在眼里,但毕竟大敌当前,他无法一心二用。

  龙怒引动天地雷暴,响雷滚滚而来,为战斗的胜负又增添一丝变数。

  “娘的,那小日本龟孙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看我何大爷的!”何遇咬牙切齿道,提笔蘸了朱砂开始画符,结果一张符还没画完,他一口血就喷出来,要不是冬至眼明手快扶住他,他整个人就直接往尖锐的石头上栽了。

  眼看他喷出的那口血都有半杯马克杯那么多了,冬至忍不住嘴角抽抽:“要不你歇一会儿吧,龙……老大好像挺有把握的。”

  何遇面如金纸,有气无力:“龙本身就是夺天地之造化的生物,能与自然变化契合,被血魂怨气喂养诈尸的龙更难对付……老大当然很强,但他前段时间受了点伤,剑也不是他用惯的那把,哎!”

  冬至道:“我能做什么吗?”

  何遇咽下满嘴的血腥味,咬咬牙道:“你来帮我画符吧,我教你口诀手印!”

  冬至觉得自己可能做不好,但事到如今,根本没有犹豫的余地。

  美貌的日本少女北池绘盘腿而坐,双目紧闭,看似正在疗伤,她那两只式神一左一右盘踞在她身后,偃旗息鼓。

  人龙搏斗,飞沙走石,天地变色,冲锋衣男蠢蠢欲动,想要靠近,被眼尖的老郑发现,捏紧半截鞭子冷冷盯住他。

  就在这时,麻生善人啊了一声,惊恐道:“怪物!那些怪物来了!”

  他是用日语说的,但所有人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恐惧,纷纷循声望去,却见雷光闪烁之中,一团团灰色半透明的雾气朝他们飘来,却令人头皮发麻。

  从它们的外形来看,根本想象不出它们的恐怖之处,但冬至想起火车上那名乘务员的诡异情形,想起宾馆里踮着脚尖走路,后来又去跳楼的客人,还有变得如同行尸走肉的姚斌,整个人顿时置身冰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别愣着了,快来帮我画符!”何遇道。

  那几团灰雾不敢靠近龙深与骨龙他们搏斗的周身,像被龙威所慑,又像有其它所顾忌,但对老郑这些人,却毫不客气,目标明确。

  老郑余威犹在,半截鞭子抽下去,灰雾微微震颤,却没有像先前那样破碎消散,仅仅是速度减缓片刻,又往前飘去。

  枪声响起,冲锋衣男手下的保镖惨叫一声,灰雾一点点从他的头顶没入,他在地上拼命翻滚挣扎,却无济于事,冲锋衣男连忙朝他胸口开一枪,对方腿脚蹬了几张,双眼圆睁没了动静,但过了一会儿,身体却慢慢爬起,僵硬迟缓,冲锋衣男又开了好几枪,血从对方身上涌出,他朝冲锋衣男露出一个狰狞笑容,猛地扑了过去。

  白鹤飞掠而至,将保镖扑倒,麻生善人跟冲锋衣男连滚带爬退到北池绘后面,惊恐万分,早已没了刚才对待冬至和张行的威风。

  何遇在地上布了一个小型阵法,把老郑一道给圈进来,灰雾只能在外面徘徊,却无法上前一步,但冬至余光一瞥,发现贴在地上的符文都在缓缓变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失去效用。

  他加快手速,但越急越乱,已经写坏了好几张。

  何遇忽然在他背后拍了一下,冬至发现自己耳边一下子听不见任何声音,他抬起头,场面依旧混乱,何遇却朝他作了个手势,意思是让他专心写符,冬至明白对方应该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脚,让他可以不被耳边的噪音干扰。

  他强迫自己定下心,专注眼前的符纸,先在心中模拟符箓图案,然后一笔一划画下符箓,一边在心中默念口诀:“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五居中宫,制伏凶恶,克伐灾危,斩邪灭踪!”

  符文还是明光符,现在现学其他符箓已经来不及,效果也不会太好,何遇索性就让他一直画明光符,只需背好口诀和手印。画好之后,冬至双手结莲花印,小指抵住符文正中,将一口气倾吐上去……符箓还是符箓,没有想象中的红光一闪,立地飞升。

  冬至有点丧气,但他知道这才是正常的,何遇说过画符需要精气神合一,更何况是新手,根本不可能一蹴而就。

  不过每本小说的开头总是这样,主角虽然平平无奇,却能在危急关头力挽狂澜,狂拽酷霸大杀四方,降伏骨龙,在空中抱着龙深缓缓落下,收获一众日本人震惊膜拜的眼神……

  纯属想太多了。

  幻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他接连画坏了二十几张符,才终于有一张能用的,冬至再接再厉,又画了若干张,也不知过了多久,后背蓦地被人拍一下,声音顿如潮水般涌来,仿佛一下子从异次元空间回到现实世界。

  他这才发觉自己前胸后背早已大汗淋漓,冷风钻入衣领,带来湿漉漉凉意,像是刚跑完五千米似的虚脱无力。

  “你刚才拍我那一下是怎么回事?”冬至好奇道。

  从画符到完成,一小时不到的工夫,何遇的脸色又苍白几分。

  他们周身的符阵有一部分已经完全焦黑,多亏老郑守在缺口,才抵挡住潜行夜叉的进攻。

  不过北池绘那边更不好过,他们没有符阵,冲锋衣男和麻生善人只能依靠北池绘的守护,北池绘原本就伤势不轻,勉强支撑两只式神在战斗,左支右绌,比冬至他们这边还要险象环生。

  “小小的障眼法而已。可以了,八张,勉强能支撑一个符阵!你按照我说的方位去贴符!”何遇对冬至道,指向天坑西北的方位,“逆时针,以骨龙所在为圆心,每张符与圆心相距的半径尽量不要差太多,小心些!”

  “要不我去吧,小冬毕竟没经验!”老郑主动道。

  何遇睨他一眼:“你现在的伤势跑起来还没他快吧?”

  老郑苦笑。

  “别小看我,宅男也是有春天的!”冬至拍拍老郑的肩膀安慰道,起身跑向西北方向。

  在他身后,老郑小声道:“你小子是想特招他入局是吧?”

  何遇也小声道:“入不入职,得老大首肯,我说了不算,其实我是想帮我师叔收个徒弟,他在画符上有天赋,不过得等这事儿完了,我问过他老人家的意思再说!”

  龙深与骨龙正在天坑上方激烈交战,十足一个大型爆炸现场,气旋盘桓,石块四溅,冬至一路前行,虽然小心翼翼,仍然不免被波及。

  就在此时,一道闪电从云层劈下,在天坑旁边炸开,亮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地面剧烈震颤,骨龙的下半身又一点点往上挪出,白骨森森,双目红火闪烁,毫无龙族威严,反倒分外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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