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多情_楼台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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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作多情

  风掠吟给这景象震得一呆,深深地看了楚楼风一眼,确认了这个绝对是他家公子没错。

  重要的是确认他的酒的确已经醒了。

  果然楚楼风上下打量他一番,嘴里呼哧了一声,似乎想笑,但看他伤得这样狼狈,大约也觉得笑出声不妥,硬撑着哼了声,问道:“你跟谁交手了,伤得这样精彩?”

  风掠吟知他幸灾乐祸,当即翻了个白眼,心道我还不是给你发酒疯时误伤的?裴台月这毒能不能毒死人不好说,但解酒的水平还是相当不错,本以为他会一觉睡到天亮,谁知这会儿便醒了。上前支吾道:“是属下失职,不该轻信神月使,请公子责罚。”

  楚楼风挑了挑眉,不知他为何提起神月,玩笑之情立收,肃然问道:“几时见过她?她说了什么?”

  风掠吟道:“说了……嗨,说了什么都不要紧,反正属下往后一个字都不会信。”

  “呵”,楚楼风心道她不骗你这傻瓜又能骗得了谁?轻笑一声,说道:“那她此番说的定是实话。”

  “这……”

  楚楼风道:“若你都能反应过来是假话,那还是千面幻月么?”

  掠吟干笑一声,问道:“公子尚记得见过她么?”

  楚楼风瞥他一眼:“在哪里?”

  掠吟扶了扶额:“公子记得先前喝醉了么?”

  “好像有这么回事。”楚楼风扶额道。

  “喝醉前的事还记得么?”

  楚楼风想了想:“我浑身湿透了看到你的船,就进去换了身衣裳。”说着朝身旁熟睡的相思瞥了一眼,很是赞赏了他一番道:“你小子还学会金屋藏娇了,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风掠吟脸颊微红,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公子方才跟着属下的船寻到了神月使。”

  “然后呢?”楚楼风摸了个杯子,唤他倒酒。掠吟知他醉中方醒,怎肯再给他酒吃?忙上前提着舟中暖炉上的茶壶给他倒了杯清茶,劝他喝了,只听他道:“然后我俩打起来了,你不要命的劝了?”

  “呃,是有这么回事。”掠吟震惊于他的未卜先知,点着头却马上叫道:“属下要说的不是这个!”

  “噢”,楚楼风喝了杯茶,看着掠吟将自己的手腕包扎停当,又促狭道:“那就是你对人家倾诉衷肠,当面给人拒绝了?”

  “公子!”掠吟皱着眉抬头,脸一红道:“你正经些成不成?不是不许我喜欢她么?我哪里敢诉什么衷肠?”

  楚楼风油然道:“我哪里不正经?我怎知你有没有阳奉阴违?你小子不过在不归路上给她救了两次,顺便也救了她两次,照理有欠有还,早了结的干干净净,怎么就暗通款曲藕断丝连不清不楚没完没了还?”

  掠吟红着脸道:“情之一字,如何干干净净?公子就是气恼小月,才棒打鸳鸯。”

  “我棒打鸳鸯?”,楚楼风像听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玩笑,敲着舟案笑个不停,半晌方道:“你这襄王倒是有心,人家何曾说过要与你鸳梦同温了?”

  掠吟登时吓得结巴道:“我……我几时说要……要……”

  楚楼风见他害羞,笑了笑咳了一声叹道:“好啊,这枕边香风销魂蚀骨,你小子一时昏了头见色忘义,给她撺掇着谋上害主,那你主子我不是惨了?”

  掠吟大感愕然:“你知道啦?”

  “还真撺掇过?”见他如此,腰间的影心铃立时颤动,楚楼风问:“怎么撺掇的?威逼还是利诱?美人计还是连环计?不愧是我的好师妹,零星半点机会都不肯放过,我这些年没给她害死,还真是命大福大。”

  掠吟低声道:“她没给你害死,也算福大命大。”说一脸黯然,心中着实为此事苦恼。

  楚楼风见状上前拍了拍他道:“她既做了这尊使之位,你便知迟早有一日她会死在我手里,我是怕你到时候伤心欲绝,才不许你们来往。你若要娶媳妇儿,就是天仙我也给你弄来,这夜叉咱不要成不成?”掠吟道:“小月不是夜叉。”

  “成成成”,楚楼风难得顺着他道:“不是夜叉是修罗鬼,美得不得了的修罗鬼。”

  掠吟自知唇舌上差得他太远,哪敢同他争辩,只问道:“公子难道真的不担心掠吟么?”

  楚楼风抽出玉箫把在手里转着,闻言笑道:“担心什么?若是你都能害到我,我早就死了千八百次了,我那美师妹还会像现在这样寝食难安么?”

  掠吟奇道:“你不是说她定生得貌若无盐,丑比左棻么?怎么又来夸她?倒真少见。”

  楚楼风手持玉箫敲他的头:“我先前那是受书本所惑,古人云‘心慈则貌美,丑颜多作怪’,谁让神月她笑里藏刀,心如蛇蝎?”

  掠吟暗道:“这话旁人信也罢了,你也能信?每日的镜子岂非都白照了?”说着忽然想到一事,忙问道:“你……你看见她了?”风掠吟想起谷主的警告,吓得额头渗出冷汗。

  楚楼风摇头道:“我怎会干那无聊事?还不是楚铮那小子,向来不解风情,他瞧了一眼,便给迷得五迷三道的,可见她也没我想得那般糟糕。”

  风掠吟想起这厮酒醉后一本正经地模样还要闹着去揭人家脸上的面具,心中对他这无聊二字的评语颇有微词。

  楚楼风见他一脸纠结之色,还当他仍是为了裴台月,哼了声道:“你现在是怎样,是希望我给她杀了不成?”

  掠吟忙道:“当然不是。可……难道就没有其他法子么?”

  楚楼风道:“要么她杀我,要么我杀她,你倒说个旁的法子我听听。”

  掠吟道:“公子绝顶聪明,当真没有两全之法?”

  “有啊”楚楼风好整以暇道:“换你死成不成?”

  “可以么?”掠吟连忙道:“若我死了,你们两个都可无事么?”他的双眼至真至诚,全然没有玩笑的意思。

  楚楼风闻言狠狠瞪他一眼,深呼了口气,抓起玉箫朝他狠狠甩了两下,不知是想打他还是想骂他,一向语如滚珠的他竟给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方大声道:“你是疯的还是傻的?还是在做美梦?她或许对你是有那么几分曾经的恩义,但我告诉你,这点儿情分在她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今日若换了挡在她前面的人是你而非我,你以为她会心慈手软对你手下留情?”

  风掠吟的脸登时白了。

  楚楼风见状叹道:“若你二人当真两情相悦,我自不会说什么。可掠吟,你能不能清醒清醒,你嘴里那个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小月,真的是那个人么?幻月千面,她一时一个脸孔,冲你扮个可怜你便心软,对你微微一笑便当山盟海誓,叫我怎么骂你才好。一个从地狱走出满身伤痕鲜血淋漓而不喊一声痛,不流一滴泪的女子,心中不知藏了多少恩怨仇雠,你又算哪个台面上的?”

  风掠吟给他说得心中一痛,喃喃道:“小月待我是不同的。”

  楚楼风见他执迷不悟,声音转冷道:“那你是否想过,她因何待你不同?你身上有什么值得她待你不同?”

  风掠吟抬头看他,眼角划过一道泪水。他没有任何特别,武功在众多招魂使中算不得上乘,裴台月自己手下的人才比他强的亦有不少。若为当年的恩情,裴台月是救过他,可他的能力并不足以帮到裴台月,真正救她的人其实是楚楼风。

  现在想来,也许从一开始她看中的人就是楚楼风。也只有他才能和她携手走过七杀绝路那地狱般的险地,登上尊使之位。但当时的楚楼风刚刚遭遇大变,性情极为古怪,根本不可能正常与之结交,于是在他身旁的自己便成为了她拉拢的对象。

  掠吟终于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道:“因为我,我是你的箫奴,是你的影子。”

  楚楼风道:“我再问你,她每次私下见你,多是问你还是向你打听我的事故?是否都问你我的进境如何,得谷主赏赐何种功法宝物?每日几时练功,练多少时辰,都在哪里练……”

  风掠吟给他倒豆子似的问法问得呆呆的,随着他问题的增加眼愈睁愈大,终于撑不住腿一软瘫坐在舟上,半晌捂着脸,楚楼风看着他指缝中滑出热泪,颓然说道:“我是个没用的人,公子,我是个没用的人。你作甚么还要我跟在你身边?我只会拖累了你,那时你就不该救我,不该带着我……”

  楚楼风见状叹了口气,俯下身看着他的眼道:“你是我的兄弟,我的同袍战友,是我最得力的副将,我们经过那么多生生死死,你都不曾抛下我,我不救你救谁呢?”说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你莫灰心,你的才能不在这儿,金戈铁马,挥戈迎敌,演兵布阵才是你的强项啊,沈将军!”

  风掠吟给他一声“沈将军”叫得一怔,已不记得多久没被这样称呼,声音微颤道:“我,我都快不记得了。”

  “我却记得”,楚楼风握着他的手,望着远处疏淡月光下如蛰伏的苍龙般起伏的山峦阴影,沉声道:“你放心,总有一日我会带你回去的,去拿回我们失去的东西,回到那本该属于我们的地方,总有那一日的!”

  掠吟得他宽慰,不由心中热血沸腾,楚楼风转过头对他道:“我见到沈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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